Beam Me Up

山中的鱼,下雨也是自由。
冷圈冷饭坑底躺。关注就是住在月球表面。

【ADHP】帷帐之后

又名 国王十字车站

2x岁邓 x MoD 哈 一发完

设定用的和国王十字车站们是同一个,所以单元剧还是莫比乌斯环,自行选择。

---------------------


1908年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已无太多牵挂。

 

阿莉安娜已长眠于九年前的仲夏,阿不福思已离开列岛曲折的国境线,而盖勒特,盖勒特在海峡的另一边。

他知晓,无论是从戈德里克山谷到布拉格,还是从大不列颠到法兰西,或者从生存到死亡——到底不是太遥远的距离。但就像命运曾把他们摇动得支离破碎,岁月也足够从地域逐渐撕裂灵魂。

 

我很痛了。阿不思想。

 

十七岁时他觉得死亡是摧毁性的,把羽翼从背脊剔除,然后伤口流下的血便沾染在十六岁少年的手上,铺满了他整个十八岁。

十九岁前他的世界很大,有活着的人和未征服的疆域;十九岁后他的世界很小,只有死去的人和永不消逝的夏天。

 

当无数个仲夏的余温,终于沸腾成足以蒸馏悔恨的燃点时,他已然穿越过半个世界回到了英国。他终于短暂停留在伦敦,这个城市离戈德里克山谷不近不远,有足够多仿似活着的人,和不会天晴的仲夏。

 

“神秘事物务司原则上从不招收临时工。但是我们看到了尼乐·勒梅的推荐信,和所有霍格华兹教授的担保——您是一位成功的年轻巫师,邓布利多先生。”

“我的荣幸。”

“我们谨慎考虑后,愿意给您两个月的时间。但十分抱歉的是,您最初申请的时间研究部门自1899年便停止运作了,您是否还有第二个选择?”

“死亡,先生。”年轻的巫师站在缄默人格林格拉斯的办公桌前说。“我想我希望研究死亡。”

“很好,那您是否同意合同结束后我们将对您施展一忘皆空?当然,此期间写成的任何文章经审查后依旧以您的名字发表,我们可以保证这一点。”

“为了知识的合理牺牲,我十分同意,先生。”

“非常爽快,阿不思,非常好。最后,抽出您的魔杖,我们还需要一个牢不可破咒。”

 

阿不思是在雨后的上午穿越过西敏寺惨白的建筑群抵达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已然等了他一段时间,直到红发的巫师从门钥匙的通道中钻出,他才开心地说:“工作的第一天,阿不思,多么令人期待。”

“是的,先生,我昨晚便已失眠。”

他们说着话,一边走过大厅,直到远离人流,缄默人把手放在漆黑的砖壁上说:“看仔细了。”

格林格拉斯的魔杖敲出一串奇怪的节奏,墙壁便似对角巷般自然打开,显露出后面下沉的长廊:

 

“欢迎来到神秘事务司,阿不思。”

“我想这不是唯一的通路。”年轻的巫师指出。道路一直往下延伸,直到空气变得稀薄,四周开始弥漫一种潮意,他们到达了底部。

“当然不是。”缄默人笑着说,又似想到什么绝妙的点子般,推开了最后一扇门,一语双关道:“但这是离死亡最近的道路。”

 

那是一张漆黑的帷帐,又或许只是透明的,但房间实在过于昏暗,唯一的光线从至高点落下,只刚好照在石框的边缘,阿不思抬头,地宫很深,他甚至连光源都分辨不清。

“这是您这两个月的研究对象,年轻人。”格林格拉斯和他一同看着眼前的帷帐。“小心一点别掉进去——他们再未从她的另一边出来过。”

“我尽力,先生。”阿不思回答道,他的注意力仍然放在黑幕上:“这是什么声音?”

已经走到门口的缄默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没有解释。

 

1.

第一个礼拜是许多的检查魔咒。

他的笔记从如尼文写到拉丁文,从法语写到凯尔特语。每往帷帐中投出一个咒语便划掉一条,直到五页的咒语被撕了三页,他也只能总结道幕布之中投射出的能量并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一种,黑魔法不会被反弹,白魔法也未能扰动那流动的涟漪。

有时他会听到一些细微的风声,像是有人在他的耳畔窃窃私语,但一旦留神去听,便已然了无痕迹。

 

2. 

第二个礼拜是逐渐明显的声音。

他确定那是帷帐后传来的,就仿佛那薄得不可思议的黑布折叠着一个完整的空间般。阿不思比对了近一百年所有的文献,除了“亡者的声音”以外再无特殊的描述,而所有能听见这种声音的人,都无一例外目睹过生命的消逝。

 

和死亡挂钩的事物总是如此牵连着活着的人。他想。阿莉安娜。

 

那天应当是很晚了。房间的光源仿佛暗淡了些许,他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正对着帷帐又离得足够的远,至少睡着时并不会就这样坠入其中。又离得足够的近,令那之后细不可闻的声音像旋律一般在他的耳旁轻言细语,直到坠入梦中。

 

哥哥!——”他听到阿莉安娜的声音。

 

然后他从睡梦中醒来,湛蓝的眼睛紧盯着帷帐。

这天应当是太晚了,光源都已经消失,而黑布本身,却正在散发着浅白的光。所有的声音从他醒来的刹那便消失殆尽,他甚至无法分辨出那一声呼唤是来自于记忆深处还是帷帐彼端。

他终于从口袋中把碎石拿出。深红、晶莹、鲜活,如同生命本身。

 

“这一点点,阿不思。便足够产生50年的寿命和500年的黄金。”尼乐·勒梅把贤者之石的碎片放在他手上。“即使是我也不能再做出同一个。”

“而即使是如此鲁莽地延长了生者两个最可怕的欲望,我也创造不出回魂石。”

“因为那是死神的造物,阿不思。”已踏入他第五个世纪的炼金术师用他缓慢而怜悯的声音说。“而时间和魔法从不以那样的秩序运作,那是一程单向的旅途。”

 

阿不思想他一定是还未清醒,因为他能感受到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有多么嘲讽。

已经太久了,这种嘲讽久远得仿佛回到霍格华兹的岁月,当那些关于他父亲的流言落到他耳中,当他把那些议论的嘴脸都变成蝴蝶时,他便总是这样讽刺地笑着。

 

死亡。他想。阿莉安娜。

 

然后他用和当时同样的鲁莽和叛逆,几乎泄愤般把碎石砸向无明。

当红色划破空间落入帷帐,他甚至还未停止皱眉。

直到寂静的四周突然被突如其来的声线割裂。

 

“贤者之石?”那是一道足够清晰的声音,生生从他眼前的混沌中透出,连惊叹都不加掩饰:“天才!简直是天才!”

阿不思往前走了两步,谨慎地停在帷帐之前的三步距离:“我想,先生,你应该是拿到了贤者之石的碎片?”

他眼前下垂的黑布涟漪未曾被扰动分毫,但他也的确感觉到从中穿越,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于是他肯定道:“你能看到我。”

“你是谁?”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同时问道。

红发的巫师的眼神闪烁,说出的话语却极轻,仿佛害怕惊扰真理:“请叫我阿不思。”

对方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却连疑问的语气也确凿:“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阿不思?”

“你认识我?”阿不思活动了一下手腕,魔杖的仗尖探出掌心,他的身子也同时往旁边侧去。

而当那把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温和又平稳,再难被推敲:“当然,尼乐·勒梅二十世纪最自豪的学生。”他停顿了一下:“也或许将是当中最伟大的一位,我当然知道。”

阿不思并未为对方的褒奖露出任何表情,他湛蓝的眼睛甚至是锋利而审视:“那么你呢,先生?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哈利。”他回答得足够迅速,浅浅透着愉悦,却依旧不能淡去阿不思的警戒。

“你是在哪里和我说话,哈利?”红发的巫师终于问出他最在乎的问题。

“我想。”哈利的声线极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你应该会把这里称为灵薄狱。”

 

3. 

第三个礼拜是很多的对话和更多的试探。

阿不思并不全然相信哈利的话,即使他已充分确定帷帐之后便是死后的世界。但当他问对方灵薄狱是如何一副景象时,对方只是回答:“车站,阿不思。这里很像国王十字车站。”

“那里有霍格华兹特快吗?”阿不思漫不经心地问道,在他的复杂的笔记上比对着贤者之石的材料。

哈利似乎是笑了,他的声线听上去精神而愉悦:“当然可以有。”

红发的巫师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写着,回应道:“而这么大的车站却只有你一个人?”

“死后的世界不是故事书上那样运作的。”哈利并未因对方明显的试探而懊恼,声音中甚至带着莫名的纵容,足以令阿不思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聆听。“我们会各自看见自己的地狱。”

阿不思敏锐地反问:“这听上去是经验之谈。”

帷帐中的声音温和地继续:“总有些时候,一些不太遵守规则的人会不经意地来到这里。”

“而那些遵守规则的人呢?”

“他们将轮回,阿不思。”哈利开心地说。“继续下去。”

 

4.

第四个礼拜是无法传送的糕点和少少的信任。

“你说你已经死了很久了,哈利。”阿不思自帷帐后的声音出现后,便把他的办公桌往前拉近了些许。他的笔记铺满桌面,有炼制贤者之石的材料清单,还有帷帐的各种能量假设。

“而你,已经向我确认四次了。”对方的话语却丝毫没有不耐,只是好笑地反问。“即使我要欺骗你,阿不思,你又能怎么样呢?”

 

哈利总是友善的,至少他的声音年岁不大,闲聊时尚有一种独属年轻人的活力和清亮,比阿不思自己的声音更为轻盈,却在任何关于生命、死亡、帷帐的话题中拖着极其诡异而沉重的尾音,不足以一下苍老岁月,却足以引起红发的巫师怀疑。而且,对方对阿不思任何尖锐的质问都总布满一种令他觉得莫名的纵容,就好似认识他足够久,轻易移去他敷衍的客套。

 

“你为什么没有进入轮回?”阿不思一边问着的同时一边再次为眼前的一碟蛋糕施展着各种保护咒,眼睛往帷帐中眨了眨,他知道对方能看到,便打趣般继续。“你在我看来不是什么乐于破坏规则的人。”

那把声音隔了些时间才回答,甚至还有些轻浅的笑意透在每个字下:“你还不够了解我,阿不思。但如果我能找到一辆火车的话,我想,我应当是能够轮回的。”

阿不思其实并不太在意对方的回答,他更在意接下来第十三盘糕点是否能成功传输到哈利所在的地方。他们已经测试出了哈利能看到阿不思的范围是帷帐的三步前,但自从贤者之石后通过帷帐的任何食物还是羊皮纸,对方显然一个也没有收到。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折叠的空间,但到底是什么令贤者之石能顺利穿过一切,阿不思仍旧未明白。他想哈利一定是知道得,却看着他不断尝试而什么都没说。

“如果这一次失败。”红发的巫师缓慢地说。“我可能要借鉴麻瓜往你那一边试图传送一些白老鼠了,哈利,我希望你并不害怕那种小生物。”

他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计划和想法,这么说的原因更在于试探出对方常常显得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用了,阿不思,你和我都知道那也不会成功的。我从未见过从那帷帐过来的任何东西——尤其是活物。”

哈利最后的几个字咬得极其清楚,甚至反常地懊恼,但他还是继续道:“我告诉过你,我看到的是完全的平面,跟镜子一模一样,我只能看到你的轮廓,甚至连你手上拿着什么都看不清,何况是你试图送来的东西。”

 

但阿不思只是想着他的前一句话,他尖锐地指出:“你见过有人穿越过帷帐。”

 

对方显然没有打算立刻回答,他似乎在自语些什么,而红发的巫师几乎能确定他听见了自己的姓氏,被以极低的气音仿佛咒骂般念出,但下一秒,哈利的声线又清晰地响起,稍微嘶哑却到底平静得难以分辨情绪:“是的,我见过。”

 

但那个时候,我还在你的那一边,阿不思。

 

巫师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他太熟悉这种平静的悼念,仿佛冰层下的深水,又被点上了烈火,一切都在快速抵消的稳态。

所以他只是说:“或许,他们已经进入了轮回。”

 

“我也是这么想的。”

 

5.

第五个礼拜是快被发现的真相。

贤者之石的炼制材料是明确的,但即使是尼乐·勒梅也只能创造出唯一一颗。阿不思曾试图让哈利在另一边把碎石传送回来,但显然对方所能观察到的这一边当真是镜子般的平面,坚固而不可穿透。

他的表情应当是焦虑的,足够让帷帐后的巫是察觉到他每日简短问候下的烦躁,他听见哈利说:“你其实可以想一想,为什么尼乐·勒梅只能创造出一颗贤者之石。”

阿不思从笔记中抬起头,注视着帷帐,仿佛能对上对方的视线般质问:“什么意思?”

炼金术其实并非太复杂的原理,麻瓜的研究便足够阐述,只要以纯粹的、巨大的能量改变物质的构造,这种能量大可能别概括为“魔法”。但贤者之石,即使材料详实,却再也无法以生命代价以外的能量复制炼制过程,许多人试了,更多人失败了。尼乐·勒梅曾说他炼造出贤者之石时,是以濒死的魔力为代价的,而他曾是十四世纪最强大的巫师之一。

阿不思·邓布利多或许会成为这一个世纪最强大的巫师,但他答应过自己,再不因对力量的渴求而冒险。

但哈利指的显然不是魔力,或许是因为对方的重音是落在最后的字上,又或许是他现在足够理解对方话语下那些适到好处的鲁莽。

“或许不是尼乐·勒梅只能创造出一颗贤者之石。”帷帐后的声音回答,甚至没有迟疑,仿佛布道出近似真理的话也毫无价值般平直。

 

而是这个世界只能允许一颗的存在。”

 

阿不思似是无法自控地往帷帐前走了两步,几乎抵达边缘,他的目光注视着流动的幕布,他的声音很轻,却确凿,他说:“就好像回魂石。”

“就好像回魂石。”哈利重复道,似是肯定。“你甚至不试图去创造出第二颗贤者之石,阿不思,那你又为何如此迷恋死亡?”

红发的巫师没有动,他并不习惯这种单向的观察,甚至无法辨别出对方话语的或真或假。哈利显然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巫师,足以明白他许多以如尼和拉丁说出的假设。他或许还掌握着阿不思所不知的知识,却几近纵容地观察着他每日的研究,这令阿不思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任性的,正在经过试炼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想要的。”

说出的话语带着下意识的反驳,听上去就像置气,于是那湛蓝的眼睛眨了眨,唇角都向下抿去。而帷帐之后只是传来很轻的笑声,轻得仿佛叹息。

“不尽的黄金、不尽的生命、而当一切尽后可回生。”哈利陈述。“这是所有活着的人都想要的。”

“死去的人便不会渴求这些了吗?”阿不思嗤笑着反驳,他往后走了一步,准备抽身。

“这便是大部分人对我们的误解了。”声音轻盈地从帷帐中透出,几乎无力地落在生者的世界这段,却停止了阿不思离开的脚步。

 

“就好似死亡真的是什么可怕的惩罚一般。”

 

“卡德穆斯·佩弗利尔以回魂石复活了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却一直更想离他而去,不再因或许的存在而留下。”哈利继续道,他的声线富有足够的故事性,极其轻和又认真。“不再因爱留下。”

“爱可以令人盲目。”阿不思说,低微而嘶哑,却足够让帷帐那段听见。

他没有立刻回复,似乎是等待阿不思的思维足够清晰,才说:“是的,阿不思。爱会遮掩许多的真实,但你会评价最终为爱自杀的卡德穆斯是盲目的吗?”

哈利又停顿了些时间,终于轻声地问:“只有死亡才能追逐死亡,你会觉得你想带回阿莉安娜的所有举措是盲目的吗?”

红发的巫师倒抽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睁大,努力地看着眼前绝不散去的流淌的浓雾:“你到底是谁?”

然后他看见眼前的帷帐仿佛在一瞬变成了极其混乱的浪潮,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发现即使流动的帷帐已仿似要被撕裂般抖动,最终落在他脚边的只是一块无比细小的石头,被平整切割成矩形的石头,漆黑、吸收着光,又似无光。

“又或许我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阿不思。”哈利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声音呈渐弱的旋律。

 

“用法和童话书上写的是一样的,顺时针——但我仍然希望你不会用它,如果你真切地爱着阿莉安娜的话。”

 

6.

再然后,是两天后的下午。

“你没有用回魂石。”帷帐后的声音肯定,却没有过多的欣喜或不解,只有和既往一样让阿不思疑惑的笃定,但他依旧问道。“为什么?”

“阿莉安娜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孩子,我想,她应当已经在更好的地方了。”阿不思的语调柔和,他把黑色的石头放在书桌上,比他的笔记离他更远一点。

 

你爱她,那就没有比这更正确的选择了。”哈利只是如此总结道。

 

阿不思耸了耸肩,注视着帷帐,近乎坦诚地说:“爱是很严重的指控,哈利,我不觉得我能承受得起。”

 

其实他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相信他真切地爱着自己的家人,如果爱着,那又为什么会觉得束缚?如果爱着,又为什么会产生足以撕裂所有的悲剧?他觉得他的爱是失败的,他也试图去改正所有的错,但显然,帷帐之后声音只是不断地提醒着他——死亡到底是不可逆转的。

 

哈利这次沉默了很久,当他再次说话时,是暗沉又嘶哑:“阿不思,内疚和爱不曾是互为因果的事。”

 

阿不思只是把他面前的笔记整理成扎,不再想追究对方仿佛对他既往的人生过分的熟悉,而转移了话题:“你打算告诉我为什么贤者之石和复活石是唯二能穿过帷帐的东西吗?”

“就好似他们是唯二在生者的世界里只能存在一个的东西,我不打算告诉你你已经知道的事。”

“但我不明白。”阿不思回应。

“去看一看麻瓜的书籍,你或许会有更多的收获。”对方建议道。

 

7.

“你知道我不太喜欢麻瓜。”几天后,阿不思意有所指地表达道,麻瓜在炼金术上的资料非常之多,无用、无效的就明显更多,直至百年前开始慢慢消失。

“你不太喜欢的是麻瓜,而不是知识。”哈利回答。“你发现炼金术这个名字已经变成麻瓜的化学了吗?”

阿不思站在帷帐之前,蓝色眼睛露出几乎无辜的眼神:“我不知道。”

哈利笑了,仿佛是被对方的视线愉悦,清晰而真切:“如果你觉得我会直接告诉你,那你赌对了。”

 

“阿不思,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的,只要你能问出正确的问题。”

 

“有趣的条件。”红发的巫师总结,但他的头往一边侧了侧。“这几乎让我觉得我在哪里得罪了你。”

帷帐后的笑声并未停止,甚至因为对方的回应而变得更为明显,他说:“总会有一些时候。”

“那么,你会告诉我吗?”阿不思问,他几乎已经能掌握那看不见的视线到底凝聚在哪里,所以他几乎是找准了哈利的眼睛。

“再试一试,阿不思。”对方回答。“不要问太贪心的问题,那我便一定不会欺骗你。”

阿不思的唇角往上勾,下巴内收,直到湛蓝的视线仿佛从眉弓底下透出,他才问道:“你是谁?”

“我是哈利。”帷帐后的声音回答。“或许你应该先告诉我你找到了什么。”

红发的巫师耸了耸肩,如实地回答:“自十八世纪记录下来的卷宗,从来没有目睹穿越帷帐的证人名字叫做哈利。你对麻瓜现在的研究足够熟悉,而近半个世纪进入神秘事务司的人,很不巧,还是没有一个叫做哈利。”

“所以?你的结论是?”对方鼓励地反问道。

 

“你认识我。”阿不思回答,声线稳定而清晰,甚至没有丝毫抑扬。“并且认识将来的我。”

 

其实这样的假设并不难建立,哈利总在太多微妙的时刻停顿,比如说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字,又或者是他阐述浅显的麻瓜厌恶时,又或者是当他说他对爱并不是那么相信、那么理解的时候,对方总是突然没有了声音,直到再次说话时,所有的应答都轻得像叹息。

 

就好像那些观点动摇了帷帐后的亡灵本身,更好像动摇了阿不思本身。

 

“非常正确。”哈利回答。

 

8.

“为什么只有贤者之石和回魂石可以成功穿越帷帐两端?”

 

“麻瓜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假设,或者可以说是论点。”哈利的声线平缓又清晰,仿佛陈述着一个完整的故事。“欲望是单独于灵魂的,而灵魂又是单独于躯体的。”

阿不思在笔记上画出三角,依旧疑惑:“所以他们各有归途,躯壳回到土壤,欲望回归荒野,灵魂难道不应是唯一能抵达灵薄狱的存在吗?”

“这是普遍的误区。”他继续道,依旧是每一字中透着引导性的温和。“帷帐分割的当然是两个世界。但就好像活着的人总以为死亡是惩罚,死去的人也不是因为度过灵薄狱而获得轮回的。”

欲望。”红发的巫师的话语脱口而出,近乎无礼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手上的羽毛笔无意识地在羊皮纸上拖出了一条很长的直线,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赞叹的光芒。“极其有趣的论点,极其有趣。”

哈利简短地指出:“当然,麻瓜的其中一个极为可取之处。”

又是这样。阿不思想。无时无刻推广着麻瓜,就好似在提醒他九年前的无知。

然后就似要印证他脑海里的一切猜想般,对方继续道:“这种价值观符合你更伟大的利益吗?”

 

即使已经知悉对方或许存在于微妙的时间线中,但他过分熟悉的话语依旧让阿不思觉得不解,已然并非懊恼,却足够疑惑:“我不认为将来的我会为我曾作过的恶自豪,即使不至于忏悔,也不至于大肆宣传。”

 

“你到底是谁?”他再次问道。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他想。

 

“是你告诉我的,阿不思。”哈利就像既往每一次回答般轻巧地挪开他无意义的客套,但这次,他却仿佛安慰对方般应了他肤浅又深邃的问题。

 

“放心,我可是彻头彻尾你的人。邓布利多。” 

 

9.

第六个礼拜,是少许的人生建议。

哈利即使知道对方几乎所有问题的答案,但其实他并不太懂得如何组织语言。就好像当阿不思要求他唯独“欲望”能作为穿越帷帐的媒介时,他甚至不能勾勒出那些抽象的或许哲理、或许真理的念头。

于是红发的巫师只能站在帷帐之前,一点一点把自己笔记本上抄写的理解念给对方听,错的时候打断修正,对的时候哈利那边甚至传来掌声。

“……因为灵魂本身是不被沾染的,当欲望填充入灵魂后我们才会产生向生的意识,所以我们死时,躯体回归土壤,灵魂回归荒野,只有欲望他——”

阿不思湛蓝的眼睛闪烁,突然停下了话语,才似终于了悟,从文字中抬起头,注视着帷帐一字一顿地说:“只有欲望——他是轮回本身。”

“不尽的黄金、不尽的生命、而当一切尽后可回生。”他重复着当时哈利的话,声音低微。“它们是欲望的结晶。所以他们当然可以穿越生死——轮回本身便是不论生死。”

 

“极致的公平,极致的等价。”哈利为他总结道。“和一点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炼金术。阿不思,你还满意你找到的真理吗?”

 

阿不思的张开了口,却没有立刻说话,他一直摇头,一直摇头。“我不知道,哈利,我不知道,但这听上去令人印象深刻——远不止印象深刻。”

“麻瓜的智慧。”帷帐后的声音提醒他道。

红发的巫师只来得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你知道的,哈利,我曾、甚至直到现在还是不太喜欢麻瓜。”

阿莉安娜的死或许改变了这一点,又或许是改变了他的自尊,他从不想清楚分辨,但这些却依然无法根治他被撕裂的童年、父亲和母亲,那种苦是深种的种子。

“你不需要去喜欢他们,就好像你不能爱所有的巫师一样。”似是哲理又似是意有所指。“但我想,你至少可以为他们的智慧去容忍他们。”

 

“我已然这么做了,哈利。”阿不思回答道。“我已然。”

 

然后帷帐后的声音沉寂下去了数秒,又响起:“看,阿不思。改变你的或许从来都只是你自己。”

 

10.

这几天他们的规律几乎毫无变化。阿不思从帷帐这段执着他冗长的羊皮纸笔记开始念,对方在另外一段或反驳或拍手地应和。

“你从未觉得你自己很适合当老师吗?”在对方终于结束一段陈述后,哈利出生打断道。

阿不思把羊皮纸卷起,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霍格华兹?我从不曾觉得我适合引导那些年轻的头脑。”他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走了两步,才回头补充道。“聪明、叛逆、又万事皆是可能。”

“这听上去就是你。”哈利指出。

“所以我更加不能成为教授。”他把椅子搬到帷帐前坐下,叹息般说。“我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引导成一个完整的灵魂。”

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话,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继续:“我不觉得我能把握好自己的欲望,至少不是在一个教职上。”

他的灵魂总是被牵扯进另一个漩涡,他永远会想成全他觉得对的事情,无论那是否是真实意义上的“为了更为大得利益”。

哈利终于说话:“但你这么多天不就是证明了一条足够矛盾的真理吗?”

 

只要你的欲望不去沾染其他灵魂——他们就无法因你、为你而生死。”

 

阿不思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混沌的幕布表面,似乎是要细致地观察那最轻浅的波澜,他说话的声音也几不可闻,重复着否认:“你知道我做不到的,哈利。”

 

但哈利却只是笑了。

明显的、温和地笑着说:“你当然永远都做不到,阿不思。但你会比任何人都尽力去做。”

 

“你会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他们自己的生死。”

 

11.

第七个礼拜更像是霍格华兹的实操课程。有很多的咒语和突然的闪光。

“我向霍格华兹递了求职信。”这是一个难得晴朗的清早,但地宫的光源依旧只是穹顶上远不可及的一点。“请告诉我,我将会是一位还过得去的教授。”

“你会是最棒的教授。”帷帐后的声音真诚,又似鼓励,阿不思并不太能分辨其中的意味。

 

但他今天有另一个目的。

 

“我昨天做了一个假设。”阿不思说。“毕竟,若只有你能看见我,那实在是过于无趣。”

“所以?”哈利反问,他的声音清晰了些,仿佛紧贴在帷帐之后。

“你只解释了贤者之石和回魂石的传送,却不曾告诉我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又为什么我们能对话。”阿不思把书桌上的回魂石拿在手中。“所以我借鉴麻瓜的哲学,试验一下在特定的媒介下,是不是足以放大我的欲望,足以让我看见你。”

 

帷帐那段的声音只是短暂沉默,却肯定道:“理论上可行。”

 

然后手执着回魂石的红发巫师站立在帷帐的正中之前,他感受着自己的魔法一丝一毫缜密地扣在手上的石头上,之后整个流动的幕布都在一瞬变得几乎透明。

一个年轻的巫师正站在那无色的帷帐之后,剪影虚幻、轮廓模糊,却又真实存在。他的头发凌乱,身量不长,脸庞却融化在涟漪中。

 

“哈利?”阿不思问道,他的头向一边侧去,然后肯定道。“事实上可行。”

对方熟悉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然后?阿不思,你知道你暂且记下的所有笔记依旧是不能被发表的——即使你已然发现了他们永远不会发现的秘密。”

阿不思只是耸了耸肩,脸上连笑意都满足而愉悦:“足够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离真理那么近过。”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拿过自己的笔记,在上面记下一连串的思考。“而且,哈利。这个方法若是以别的炼金术石头为媒介,纵然弱化一百倍,也应当能创造出非常有趣的东西。”

红发的巫师转过去和那模糊的阴影对视了一眼,笑着说:“看,哈利,灵感永远不曾敲门。”

 

而帷帐那段的阴影却仿佛整个闪烁了一下,吐出了迟疑的声音:“厄里斯之镜。(The Mirror of Erised)”

“欲望之镜?(TheMirror of Desire)”阿不思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蓝色的眼睛闪过趣色。“绝佳的文字游戏。”

“或许只有你会如此觉得。”哈利应道。

“我真的把它创造出来了?”他的笑容是纯粹乐观与求知的笑,和哈利印象中的慈祥和包容是决然不同的两副模样,过于年轻,尤未懂得过多的承受。

于是哈利回答:“我从不能确定,但现在我想——是的,你应当是创造出了一个能住在镜子里的博格特。”

“你见过它。”阿不思肯定道。

“当然,它就在霍格华兹。”对方的话不曾迟疑,又不曾为那昭示的未来解释更多。

阿不思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几乎布满细细碎碎的惊诧:“而你,真的是我的学生?”

 

“不止,阿不思。”帷帐那段的身影似乎往后退了一步,肩膀的轮廓更为放松地落下,他回答。“我可能还是你最喜爱的学生。

 

红发的巫师几乎立刻便露出了笑容,真诚、又仿佛没有什么阴霾般应答:“我可以想象。”

 

12.

接下来的几天多多少少都是阿不思在写厄里斯之镜的笔记。他的理论每一天都在完善,他对哈利的兴趣也总是或多或少地在增加。

“所以你在镜子中看见的是什么?”阿不思从他的书桌上抬头,看着帷帐后那模糊不清的轮廓,他显然无法像对方一样清晰地看见他。

“第一次?”哈利反问。

红发的巫师把手中的笔放在一旁,认真地注视着那应当时眼的模糊不清的涟漪:“你看过不止一次。”

对方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应道:“不太属于我能做的决定。但如果你问的是第一次,那我看到的是我的家人。”

这一句话涵盖的信息便足够多,阿不思往帷帐走去,一边轻声地道歉。

哈利摇了摇头:“这没有什么,阿不思。而且我第一次看见厄里斯之镜时,你便在我身后看着。”

“我有告诉你我看见的是什么吗?”

对方沉寂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开口:“那也是我或许可以猜想到,却永不能确定的。而且你或许还有很多年,才能看见你所看见的。”

 

或是,我所看见的。

 

年轻巫师的未言之语从帷帐那一段轻巧地落在他的耳中,声音依旧很轻,依旧温和,依旧保持着他会真实回答他所有问题的承诺。

 

羊毛袜。”他说。

家人。他想。

 

11.

第八个礼拜是结尾的草书和最后的道别。

命运总是莫名其妙,比如说霍格华兹的录取信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在捷克用老魔杖杀死第十三位巫师的消息都是在最后一天抵达他的书桌的。于是他把跨越半个欧洲的报件压在笔记下,抽出霍格华兹的信对着帷帐挥了挥说:“好消息,哈利。”

而帷帐另一端的巫师却没有被对方的笑容迷惑,传达出的声线依旧缓和而理解,他说:“你知道所有事对我来说,都已然发生了。”

 

“无论是那些让你笑得牵强的好事,还是那些恶名昭彰的。”

 

其实阿不思也仿佛总能听见他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好比他总是难以想象自己终会教出哈利这样的学生,好似富有足够的智慧,不是太把死亡当做大事,却又那么在意别人的生死。太像他,也因为足够真诚而太不像他。他或许是因为父亲、因为母亲、又因为阿莉安娜,最后因为曾经或将来的盖勒特,但哈利,哈利又是因为谁?

 

于是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提议道:“那请你告诉我这坏消息中的一点好。”

无可避免的战争、无可计量的牺牲、无法瓦解的血盟和无法挽回的一切,你到底还要如何找到这其中的一点恩慈?

 

哈利的轮廓在帷帐后闪动了一下,似乎是把重心从左往右移,他的头往一边侧去又返回,仿佛在思考,终于他说:“你会克服(Overcame)他。”


不是胜过、不是杀死也完全不是逃避和宽恕。这是很精妙的用词,铺开便足以囊盖一整个故事,但对此刻的阿不思而言便已足够了。

“很多时候,我并不相信我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阿不思坦诚道,他往帷帐走去,右手像第一天般执着石头,只是这次是回魂石本身。

直到他终于站在了帷帐之前,一步便能踏进异域,才把足够多的魔力注进回魂石:“你比我好太多。你拥有很多我没有的特质。”比如说爱——莫名的、过剩的爱。

阿不思又想起了阿莉安娜,他记得她微笑的曾经和僵硬的脸庞,但他并不太能想起他对她笑;他或许还想起了盖勒特,记得他激昂的雄辩和惊人的才华,但他并不太记得那种决堤的爱。

又或许他记得,但他总逼自己比起渴求更适害怕。如果他的对爱的认识都是摧毁性的——

 

然后他被哈利的声音轻和地打断:“那些都是你曾经拥有,将来更为熟悉的特质。没有人会比你更懂,阿不思。”

 

红发的巫师努力地注视着帷帐那端的人,他到底不能辨识对方眼底的颜色,即使声音真诚,也依旧像无法掌握的未来般混沌而不安。

他看不见他所注定的命运,一如他不敢想象他对他们的安排。

他的学生比他勇敢,但死时却似乎比他还年轻。

“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哈利?”他的声音很轻,无法吹散任何一丝帷帐上流动的波澜,只刚好让对方听见。

 

“你只是教会了我爱。”话语的内容近乎暧昧,但声线却洁净得近乎冷漠,哈利陈述着在阿不思听来极为不可思议地话,他说。“你会把我放在手心里,你会让我自由落体濒临碎裂,你甚至会让我去死。”

阿不思能听见自己空洞的抽气声,但很快、很快便被对方再次温和的重复抚平,因为他听到他说:“但即使这样,你依然教会了我爱。”

 

被爱、去爱,因爱强大、为爱牺牲,由从爱中重生。

 

他终于彻底听懂了哈利所有未说的话,于是他像第一天般把手中的石头往帷帐中归还去:“再告诉我一件事,一件即使是一忘皆空也无法忘记的承诺。”

 

回魂石在碰到屏障的一刹那,昏暗的地宫几乎亮起了自身的光,银白、撕裂黑暗。

但阿不思没有看,他只看到对方如镜像般混沌模糊的轮廓在同一瞬间变得真实,他终于看到了那双眼睛,碧绿、正直、勇敢而宽容,他清晰地看见对方张开的嘴,清晰地听到对方说出的话。

 

“为我买一张火车票,阿不思,如果你在国王十字车站见到我。”

 

“任何地方,哈利,你想去哪里?”

 

“霍格华兹,教授。”他说。

 

霍格华兹。”

 

 

Epilogue

缄默人翻阅着他的手稿,挑着眉:“你在死亡的房间中研究欲望?”

阿不思笑着回应:“我想,我写得十分清楚。”

 

“你知道你能发表的文章唯独这一篇《镜子里的博格特》吗?”

“当然,先生,我认为这是十分有趣的收获。”

而格林格拉斯只是点头附和道:“的确有趣,你可以留下一句话,一句不太泄露神秘事务司工作的话”他向阿不思递去纸和笔。“毕竟您为我们获得了最详细的研究,若只是一个一忘皆空,便显得我们太不人道了。”

 

然后阿不思·邓布利多走在西敏寺的街道上,从口袋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上面是他孩童般过圆的字体。

        ——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great)的冒险。——

又或许是很棒(great)。他想。谁会知道呢?

 

直到他在惨白的国王十字车站睁开眼。

直到他再次从他身后听见那熟悉又更为年轻的声音。

“教授?”

“哈利。”

 

他都一直记得那句话。


-END-

========

这篇是构思最早,成文最晚的。

我从GGHP开始卡,中途写了三千字后还转过头卡出了Gospel。

最后成功写出了三篇里面我最不满意,却是私货夹得我最嗨的一篇。

年轻又未收心教书的邓校是很好写的邓校,一点的厌恶、遍地的心伤和过剩的才华。

接下来我应当是要写NSHP的,纽哈小天使组合,可以是个充满面包和牛奶的AU,自行避雷、取关。

Take Care

评论(34)

热度(1954)

  1. 共24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