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m Me Up

山中的鱼,下雨也是自由。
冷圈冷饭坑底躺。关注就是住在月球表面。

「ADHP」字里行间/In Between Lines 上


画像邓X战后哈

但脑洞的主旨是:让我们无需对话,只让爱充满字里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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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第一次在长廊中见到波特。

 

九楼的灯光昏暗,就好似这样能更好地隐匿神秘事务司的门牌,也更好地遮掩年轻的首席傲罗那过于疲惫的躯壳。他就似一支快要枯萎的玫瑰般靠在漆黑的墙面上,深褐色的长风衣无益于那憔悴的面容,若有,便更似披覆一身生锈的花瓣。

 

这是一个远离下班时间的夜晚,准确而言,周末的夜晚。而在缄默人西蒙·敏塔布的官僚认知里,并没有首席官员值班的要求,但“大难不死的男孩”就这样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他避无可避。

 

“傲罗波特。”他颔首道,躲避没有意义,他相信魔法部部长最得意的学徒在他踏入九层时便已知悉。

 

哈利·波特的肢体语言似是随着对方的叫唤出现一刹的紧绷,仿佛下一秒便能抽出魔杖——纯粹的条件反射,一种在多年的战斗下保持的敏锐。但最后他只是把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相互换了下位置。

 

“敏塔布。希望你的周末愉快。”傲罗的声线带着极其明显的漫不经心,但又轻柔烂漫得不足以让西蒙觉得冒犯。

 

于是缄默人只是看着哈利,以极其郑重的语气陈述:“事实上,我的周末如果是在家中度过的话,我会更觉愉快。”

 

“我的过错。”傲罗两手放松下垂,仍旧倚在墙面上,那种幽默带着涩滞的锐意,沉浸在被岁月反复打磨的官腔声调中。“我一生都致力让黑巫师们在工作日工作。”

 

缄默人挑眉,坦白道:“在我的道听途说中,哈利·波特不曾是一位梦想家。”

 

哈利先他一步笑了出来,傲罗摇着头,逐渐将自己推离墙面,他的动作缓慢,仿佛帧数极低的麻瓜老电影,往胸前内袋寻烟盒的举动,和从中抽出的纤细女士香烟都极尽戏剧性。当第一口烟雾飘散入缄默人的嗅觉中时,那回答才随之抵达:“相信我,西蒙。我很擅长做梦,这是保持我活着很必要的一点。”

 

如果那种苦涩——那种咖啡、火焰威士忌、烟草和无梦药水交织而成的——草本、原始、刻骨的苦涩并未如此稳定地从傲罗身上四布的话,他的话语几乎真诚。

 

西蒙·敏塔布是英国魔法部少数并未生长在欧洲的巫师,他的母亲来自大洋彼岸,因此当他的同龄人在苏格兰的高地抵抗着黑魔王那与人性挨不着边的摧残时,他仍旧在格雷洛克山上对着花岗岩思考晚餐吃什么。

所以他理所当然不如他的同事们了解救世主的故事,也远不如他们了解哈利·波特的为人,在任何涉及首席傲罗的茶歇话题中一直作那最不识趣的人。

 

“看见他了吗,敏塔布?我们英国巫师界的英雄,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累。”

“他当然累。”对方朝他翻了个白眼。“他今天抓捕了最后三个在逃的食死徒,刚才才在预言家日报的访谈中宣布继任首席傲罗,现在正值他最累、最风光的时候。”

“是吗。”西蒙应到。

他或许不熟悉战争,也不愿意承认他知道野心如何在一具骨架中发酵,但他很喜欢动物,在伊法魔尼多雾多雨的山林中为多少淋湿的牲口举过伞,那些猫狗佝偻的形象几乎能直接套上救世主的背影。

 

但那些动物尚且无家可归,这个哈利·波特又是因为什么?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首席傲罗,脸面隐藏在烟雾之后,吞吐的速度很慢,似乎在这之间缝合自己思维的闭环,也并未试图向缄默人隐藏那极度的疲惫,西蒙的视线落在对方夹着香烟的食指上,觉得那种太细微的颤抖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而首席傲罗需要他谦卑的缄默人为他提供什么?”敏塔布看着对方那并未后退半步的身影,唯有试探性地询问。

 

“请不要暗示我滥用职权,亲爱的西蒙,你们无需听任法律执行司。”他陈述性的腔调毫无瑕疵,回答的润性铺落在所有仪态上,就似一个被完美教化的政客,风中所传的格莱芬多式鲁莽、勇敢又本能的刺激性都未在他眼前这个整体留有痕迹。

 

就像他说的,他不了解哈利·波特

 

尤其是当首席傲罗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那残忍地折磨着他审美及格线的温莎眼镜后以这种角度透出时,他尤其觉得战栗。

那是个微妙的表情,头颅微垂,视线上挑,眼镜便轻轻往下搭在瘦削的鼻梁上,让后面的绿色摩擦过框架的边缘一点、一点溢出。他曾见过哈利审讯黑巫师,那些云状般深厚的烟雾之后便是这种眼神。

 

“但我的确请求你纵容我一个人情,以朋友的名义。”那双眼眨了眨,带了些孩子气的表情,仿佛在实验一个恶作剧。

 

“你想要什么,哈利?”他向前走去,傲罗后退半步让出神秘事物司的门口,缄默人得以越过他,将五指覆盖在墙面上打开暗门。

 

“我听闻我的下属今日将霍格华兹其中一幅画像交到你这双能创造奇迹的手中。”傲罗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带着渐强的乐感,能把最后的赞美升华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咏叹。也可能是西蒙的敏感直觉先他一步向对方叫嚣,他总觉得这种声调和傲罗站在审讯室以和他那些同僚截然相反的态度诱哄出证词的语气是同样的,所以他只是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并未打算让哈利进去。

 

他把头侧过些许,陈述道:“是的,一个叫做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

 

不需要怀疑一个缄默人的智商,他即使离战争极远,也知悉大不列颠二十世纪最伟大巫师的名谓,更何况那本传记的销量如此动人,预言家日报上的书评都足以涵盖此人一生。这个既往的霍格华兹校长和哈利·波特的关系曾是英国巫师界和茶水间最无解的话题,因为从救世主从禁林被半巨人抱回来从死至生开始,在这件事上首席傲罗一直忠诚地行驶着他的缄默权。

 

“请尽力修复他。”波特说这句话声量不足前些句子的一半,却难得带着敏塔布无以忽视的真诚,以及与一切善意全然吻合的温和。“他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他的言辞流畅,但当这些似有还无的词汇婉转入耳时,西蒙觉这当中一定差了个宾语。

 

“我也是如此被告知的。”缄默人唯有如此回答。“我会尽力。”

 

他能觉知对方又往后退了些少,仿佛准备道别,因为下一秒传来的音声已然又遥远了一些:“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你,西蒙——你从不问问题。”

 

西蒙耸了耸肩:“我是一个缄默人,缄默是对我专业性的检验。”

 

然后他的余光捕捉到傲罗转身时褐色风衣划出的弧度,以及含藏的笑意:“梅林在上,保佑我们贯彻这种职业道德。”

 

他渐远的步伐重叠入敏塔布关闭神秘事务司大门的声响中。

 

1.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是在19:00整抵达神秘事务司的,准确而言,抵达西蒙·敏布塔的办公室。缄默人提早了15分钟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抬头便看见那头在这昏暗楼层显得突兀的红发。

 

“敏塔布,伙计,很抱歉如此匆忙地让你赶来。”荣恩·韦斯莱的语调随性,里面当然没有多少歉意,但就似他的老友波特般,他们请求人情的时候总爱压在令对方无法拒绝的边缘。“你知道的,霍格华兹的反幻影移形保护咒。”

 

可惜缄默人从来不是那场战争的被害人或受益人,他对黄金三角的权威有着天然的抗性:“的确不合时宜,傲罗韦斯莱,但显然我被告知这是一位重要人士的画像。因此原谅我请求我们省略寒暄直入主题。”

 

红发的傲罗队长只是挑眉,并未被他的公事公办冒犯,话语中甚至带些恍然:“怪不得哈利喜欢你,伙计——我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他打开手中明显被施予过多保护咒的木匣,杖尖对着里面那一团灰蒙的、浅淡的无实质保护液念出复原咒。

 

“为你接下来所见的做好准备。”韦斯莱一边说着,一边以魔杖引导出画框的边缘。“他被毁坏得十分吓人。”

 

随着话语结束,那巨大的画像也暴露在他们之间。铜质的边框厚重,而画布被从中贯穿,入目的皆是被黑魔法烧灼后的痕迹,黑色的边沿蚀入边框,唯独椅子的一角仿佛无法完全撕毁的酒标般执意残留在上,作为画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我并未预料到这种程度的损毁。”缄默人坦诚道,他的眉头已经皱起。“至少不是那么彻底。”

 

傲罗没有执杖的手在自己的红发中懊恼地穿插,话语愤恨:“该死的黑巫师,那他妈的是霍格华兹。

 

的确,被攻击的是霍格华兹,他妈的霍格华兹。

 

多年的、全面的围剿清肃了足够多的食死徒,但就似烦人的苍蝇永远杀不完般,黑暗总能顺利地找到下一个载体存在;尤其是那一战后伏地魔手中的长老魔杖并非什么秘密,救世主那番有关魔杖的宣言更加不是。即使这之后黄金三角一口咬定魔杖被哈利·波特本人折成两半丢弃旱桥,仍旧足以在这太平年代引发一批又一批淘金热。当这种狂热发酵成罪恶时,就会像今日般,出现阿不思·邓布利多坟墓被铲平,画像被恼羞成怒的犯人销毁的新闻。

 

感谢梅林现在是暑假,城堡里面连幽灵都在避暑,那些反智的黑巫师不足以对学龄孩子产生任何伤害,却足以令现任霍格华兹校长米勒娃·麦格教授在周一惯例巡视才发现这些恶状,而犯人早已不知所踪。

 

“请告诉我你能修复他。”韦斯莱没有继续他的咒骂,以极专业的态度转回正事上。

 

西蒙·敏塔布挑眉道:“我会试试。修复画像并非最富技巧的那一部分,那些记忆——”

 

傲罗那蹂躏着自己红发的手瞬间更为狂躁,他极大声地叹气:“我知道,伙计。记忆才是最棘手的部分。感谢校长室还有个该死的冥想盘,要不我们什么都留不住。”

 

缄默人的目光垂落在已然被放置在桌面的木匣上,里面灰白的、云雾状的液体是被封存在与冥想盘同一种内容物中的,当时被注入画像的记忆,到底剩下多少,还能剩下多少,是他们现在无法被解答的问题。

 

“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傲罗韦斯莱。我会尽力做好我的工作。”敏塔布把画框悬浮至办公室的墙面,抬首向傲罗示意。“除此之外,我想我没有什么能提供给你的?”

 

荣恩·韦斯莱即使再鲁莽也能从中读出他的逐客令,一边摇头一边转过身去仍旧想着自己是从哪一句开始得罪了缄默人,一直到走到门口才仿佛顿悟般停下步伐:“哦对了伙计,我刚刚说你什么也不知道的意思是——无意冒犯,你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你的思维会比较——”

 

傲罗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一手撑在门框一手托着自己的后脑勺,即使背影都透露出他努力思考的过程:“——开放。”

 

“或者说是宽容。原谅我,我极其不擅长概括人格,要不我也不会跟着哈利当傲罗。”他耸了耸肩。“哈利指定你修复画像,虽然你的能力无容置疑,但文物部都快指着他鼻子和他对骂了。赫敏把我拉住的时候我还没想明白,不过刚刚看见你我大概是了解了些许。”

 

“你是我们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开放、宽容、客观。”这次他完全转了回来,缄默人才发现荣恩·韦斯莱有一双特别真诚的眼睛,干净得和魔法部格格不入。“接下来的话是以哈利朋友的名义说的,西蒙。请尽力修复邓布利多的画像,他是对哈——我们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2.

敏塔布家族对时间魔法有天生的亲和力。

 

西蒙的先祖爱洛伊丝作为缄默人穿越15世纪顺带铲除了家族25位后代的故事大概是每一个敏塔布从小的鬼故事启蒙,但着仍然不能改变他们和时间之间所存在的必然吸引性。

 

在西蒙·敏塔布身上这种亲和力发展为近乎巧夺天工的恢复如初。毕竟恢复咒的本质便是——以麻瓜伟大科学的用语——极小概率、极高精确性的逆熵过程。违反自然,违反岁月长河必然奔流方向的一类进展。

 

因此他用了一个晚上便令画像的图层以最原本的颜料重叠规律复原,他并未见过阿不思·邓布利多本人,也不太想对这个正坐在自己椅子上睡得一脸安详的白胡子白头发老人产生任何意见。他手中执着画像仅剩的记忆,魔杖杖尖把银丝搅起,拉出极细长的线性联系,他仍旧在思考如何向一个画像倾注记忆,隐隐觉得有极探究的视线正对自己。

 

他抬首落入一双蓝色的眼眸中。

 

缄默人无可避免地被吓到后退一步,撞上了自己的桌角。

 

而那道视线甚至没有因面前的闹剧错开分毫,敏塔布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把木匣稳稳地放在案上,才试探性地询问:“晚上好,邓布利多教授。我请问您是否能记忆起是谁在您身上作这恶毒的诅咒的。”

 

而那年长的巫师头颅半垂,视线仿佛被随意调整,只刚好从他可笑的半月形镜框后穿出,那平整的框缘二分性地切割出那种不曾被岁月沾染的湛蓝,一半以一种诡异的即视感令缄默人皱起眉头,另一半经过玻璃的过滤宣示着过多的思维。

 

“我是一个老糊涂了,年轻的绅士。”邓布利多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元音带着足够清晰的脆性,令敏塔布只能侧耳去听。“我害怕我的状态无以帮助你,但请你启迪我渐失的方向感,我们现在在哪里。”

 

掌控性。

 

西蒙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并非他从年长者的声线中感受到多少恶意,而是他咬住舌头才没有令“神秘事务司”一词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他确信木匣中装载着阿不思·邓布利多仅剩的记忆,他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失忆的画像。这个画像只残留了巫师在世时教导的举止和性格特征,以及所有画像既定的魔法常识,除此之外他脑海的丰富程度连婴儿都不如。

 

“当然,教授。是我失礼,您现在正在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我是修复您的缄默人西蒙·敏塔布。”然后他三言两语地带过邓布利多坟墓及画像的损毁。

 

而那年长的巫师只是在他的陈述中把眼睛取下,两指持续地揉着镜面,视线下垂在两手之间,仿佛在认真聆听,也似在自行思考:“听上去十分糟糕,敏塔布先生你的确拥有过人的修复天赋。我能假设我流失的记忆对你而言亦是一件棘手的事?”

 

洞察力。

 

与他相对的缄默人唯有点头,他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理由:“画像的确是魔法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我无法复制灵魂与记忆的链接。我无法把这些记忆加注于您的画像,以简单的话语解释便是为什么在一个巫师过生后无法复刻他的画像。”

 

画像中的邓布利多把眼镜架回自己的鼻梁上,嘴角延伸,以一种全然没有阴霾的、向阳的角度上扬,对于一个能把柠檬雪宝画在自己桌上的巫师而言,他显然有着过于整齐洁白的牙齿:“不用担心,敏塔布先生,真正重要的东西都会自己找到回来的路,更何况我是一个老如朽木的人了,能像新生儿般重新记忆这个世界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布道。

 

西蒙·敏塔布深吸了一口气,以他能控制的最缓慢的速度逐渐呼出,令叹息变得不那么明显:“当然,邓布利多教授,为您提供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撑在桌沿的右手指节不断地敲出一种散乱的节奏,多少揭示他散漫的思绪,但那蓝色的视线如此笔直地将任何不安刺穿,他难得觉得自己仿佛岁月折半,再一次被学院的教授审视功课,然后他听见年长的巫师那缓慢而上升的音声:“愿我们的合作愉快。”

 

在缄默人锁紧自己办公室大门的一瞬,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去把那该死的邓布利多传记翻出来全文背诵。

 

3.

当然,缄默人宏大的计划总是被打扰。

 

比如说现在他正站在西西里,看着那湛蓝的海岸线,头顶着整个大不列颠都不会有幸拥有的、真正的蓝天。他长在麻省,他热爱这种天气,蓝天白云能打消他一早被法律执行司一个信封送来的外派请求——其实该死的是一个跨国门钥匙——被那种恶心感拖行了一共五分钟、且屁股落地的烦躁。

 

而首席傲罗只是站在一旁,身影隐入石墙头落的阴影中,唯独那叼着的香烟仍有点点星火,他垂着头用衣服擦拭着那副可笑的温莎眼镜,半长及签名式般的凌乱头发割裂着他看向缄默人的视线。而此时的西蒙·敏塔布仍旧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从这种仰视的角度该死地醒悟出那种既视感,连指节在镜面动作的节律都几乎一致,就似那悬挂在他办公室的画像

 

当哈利·波特的视线终于延伸到缄默人的眼中时,那种异常清醒的意蕴在那本应因脱离眼镜而失焦的双瞳中穿刺而出,接下来的问候几乎只是铺开这种感官上的矛盾:“早上好,西蒙,希望你的旅程足以启动你美好的一天。”

 

噢,缄默人都快要气笑了:“相信我,傲罗波特。我对美好一天的定义和你们这些实地工作人员有十分大的出入。”

 

“显然,审美统一是英国巫师界最大的敌人。”香烟的火苗被他熄灭在两指之间,他的手向前延伸到敏塔布的面前,提供协助的姿态礼貌又疏离。

 

于是缄默人足够狐疑地把手搭在傲罗的指间,在那种扭曲肚脐的钩扯感向他袭来时,他一定丢掉了所有教养咒骂出声。

 

他们降落在海岸边,西蒙·敏塔布几乎因那种往下摔落的惯性往前摔倒,但抓着他前臂的手坚硬如钳,他转头对着波特说:“我应该要向魔法部写一封职权骚扰的投诉信。”

 

比起为他的干幽默笑出声,傲罗却是轻喃一句“而我为什么没有早想到这样做。”,在缄默人反应过来前,他先一步转过身去陈述正事:“我们今天顺着画像的黑魔法残留找到了这里,意大利的傲罗希望我们带一个专家过来才愿意和我们进一步探讨引渡条例。”

 

“而我是你的专家?”他以一种冷笑的方式陈述。“确定不是一个精美包装的陪衬借口?”

 

而大不列颠的首席傲罗却早就行入路边的咖啡店,在店员惊悚的眼中将浓缩咖啡倒进水中,还加了三包白糖。当他捧着杯子向西蒙走来时,缄默人只能嗅出某种补偿或者贿赂,他过于不情愿地接过那杯甜美式,强迫自己去听对方说话:“不需要隐喻,缄默人敏塔布,你当然是我们高贵英国政治的包装纸,我们都是。

 

西蒙托着纸杯,在吞咽的空隙任由自己的视线钉在对方的侧脸。流言总是说哈利·波特是个典型的英雄,没有那么多政治野心,对比他活跃于为家养小精灵争取权益的伙伴,他仿佛更沉迷于追捕黑巫师,一直、持续的、从未安定的战斗。

但缄默人总想,他的导师是现在的魔法部部长,那个致力和纯血世家斡旋的纯血巫师,冷硬、坚持的男人,这个首席傲罗总得在主张上如金斯莱般强势。但当他无可避免地与哈利·波特打上足够多的照面时,他能敏锐地提取出一种和沙克尔截然不同的硬性——一种悲观、持续、难以改变的强硬。

 

然后他突然想起那幅画像,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

 

“我很难想象这么——晴朗的地方会出现黑巫师。”他的话题转移得突兀,但为了保持自己的专业性,他决定不要把思维再局限在自己的思绪中。

 

波特和他穿过一层明显的麻瓜驱逐咒,黑魔法独特的、令人悚然的特质便在缄默人的皮层产生一种令人恶心的蚁行感,他往左侧看去,傲罗显然没有被影响丝毫。

 

他突然记得几个月前大厅中机密任务部的质问。

“但那是黑魔法,不应该在大众之中引起这种恐慌。”

“相信我,先生和女士们,我的部门精通黑魔法,毕竟我们的生命安全完全依靠他的慈悲。”

 

专家。西蒙想,几乎讽刺地笑。他就算背出邓布利多画像受的每一个诅咒,估计也不如首席傲罗知晓的多——如果他愿意去看那画像一眼的话

 

“大概是因为这么晴朗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和黑暗抗争。”哈利的回复带着种漠不关心的陈述性,但那词句流利,就似读诵经文般流利。“在太阳那么好的地方,光只要偏移一点,阴影便足够黑了。”

 

“今天不是很乐观,是吗?”敏塔布挑眉道。

 

“恰恰相反,西蒙。”他们的步履不停,一路行到那破落的茅屋前,四周都是意大利傲罗画出的、深蓝的魔法警戒线。“英国那种地方就很好,天空永远不会晴,连影子都看不清。”

 

“这是一个上任不到两年便已刷新傲罗司逮捕成功率的人说出来的话。”缄默人干巴巴地点评,就像他说的,他并不能深究哈利·波特的这种悲观的来源。“在你之前没有人知道影子都看不清的地方能藏着那么多黑巫师。”

 

“那也只能证明我的工作效率非凡。”傲罗没有转过身来看着他,话语也并未因为对方的讽刺而变调,依然极为平静。“有人曾告诫我一定要继续战争,因为黑暗永远不能被消灭,但如果一直、一直、不停地和他战争,那至少他们不足以侵蚀被在乎的一切。”

 

这句话的语气,他说这句话时的那种平静、抽离的语气,令西蒙·敏塔布有一瞬间几乎能把他套入另一人的声音,但他未完全反应过来,那一把到底是谁的声音,便被那突然正对着他的绿色视线打断。

 

“比较可惜的是,我还没想出这句话的对象到底是自己还是他人前,说话的人便永远结束了他的战争。”首席傲罗摇头,如果不是那毫无改变的表情,敏塔布几乎要发誓他能听出委屈。

 

“十分可惜。”

 

4.

永远不要相信意大利人的工作速度,他们只会生产更多失望,他们对世界唯一的贡献只有咖啡。

 

缄默人终于坐回自己办公室的桌子后时,已快到下班时间,那幅正对着他的画像正把手不知第几次往桌上的糖果伸去:“繁忙的一日,敏塔布先生?”

 

“非常。”他靠在椅背,悠长地叹息。“该死的意大利人和——原谅我的言辞,教授——更为该死的英国首席傲罗。”

 

“哈,我一直觉得意大利人的热情是我们端庄的法律执行司最需要的调和剂。”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手尚且把玩着一颗柠檬雪宝。

 

显然,审美统一是英国巫师界最大的敌人。

 

西蒙眨了眨眼,思维中无意识的闪过早上哈利·波特说过的话。毫无关联,意外相应,并不独指内容,而是那种语气,那种些许上扬、全然无害、又乐于把一切主张钉在最显眼处的语气。

 

于是缄默人紧盯着画像中的年长巫师,极为认真地询问:“我知悉您的记忆残留极少,教授,但请问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是否能提醒您些什么?”

 

那湛蓝的视线已极缓慢的速度寻至敏塔布的脸上,又是被那半月形的镜框割裂的角度,和同样让人令人如芒在背的、持续的观察,仿佛麻瓜极擅长在每一个山顶建造的雷达般,转动的速度缓慢却精准:“我恐怕我只能告诉你,我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是吗?”敏塔布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那本《邓布利多的一生与谎言》,突然有一种福至心灵,或许只是一种说不清的叛逆和恶趣味,还有一种必须要如此去做的使命感,他将魔杖扫过那涉及邓布利多和波特的唯一又单薄的章节,将其中的内容完全藏匿,然后把书本放在画像的正前方。

 

“这是一本不太公正的消遣读物。”缄默人施展了一个足够便利,能使书页自行翻动的咒语。“但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和那显然被邓布利多本人贯彻的智慧,足以让您归纳出其中的真假。”

 

他当然没有打算让这个智商可能比他更高的画像帮他找出传输及回复记忆的方法,当然没有

 

5.

缄默人第二天抵达办公室时,那本书籍已然被翻阅完毕。

 

而画像中的巫师仍旧维持着极为放松的坐姿,仿佛并未被书中那些过分的言辞,执着的主张和明显的指控影响今日的心情分毫。

 

“早安,教授。”西蒙·敏塔布把公文包放在桌下,转过身来对画像说。“我希望那是一段有趣的阅读。”

 

“早安,敏塔布先生。”那缓慢的语调并未改变,甚至细不可闻地增加了些许厚重。“以第三者的视觉看别人对自己的评论的确是十分有趣的一段经历,我想即使是生前的我也难以想象这种殊荣。”

 

缄默人不置可否,对于他而言即使这个画像多么令他觉得惊悚,也仍旧只是颜料与记忆的累积,他打算直入主题:“书上面有任何一个名字令您觉得熟悉的吗?”

 

他需要探测画像本身,在被阿不思·邓布利多最后以自身记忆封存前,透过字里行间教导了多少隐含记忆的对话于画中的巫师,或许能按照这个机制引导出最后对涉案黑巫师的记录。

 

“向你全然坦诚。”年长的巫师说。“里面每一个名字我都觉得熟悉,每一个故事我都觉得已然发生。

 

这倒是西蒙·敏塔布不曾预想到的,于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您忘记了哈利·波特——唯独忘记了哈利·波特?

 

6.

当你把你的最新发现传送给那些极其擅长“实地考察”的法律执行司时便会意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比如说突然被推开的门,甚至没有一声敲门声作前奏。那头红发明晃晃地穿过色调暗沉的房间,非常自便地停在画像面前:“邓布利多教授,我非常开心见到您回复得如此完美。”

 

于是敏塔布在他身后先行一步嗤笑:“当然,傲罗韦斯莱,希望你在我办公室里找到家的温馨。”

 

傲罗队长这才转过身来,脸上时毫无遮掩的笑意:“你的能力超越你的名声,敏塔布。这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修复。”

 

“韦斯莱先生,我也十分高兴能与你见面。”画像中的巫师验证了缄默人最后一个设想。而手执他报告的荣恩·韦斯莱也肯定知悉,因为这个过于热情有活力的巫师几乎瞬间便静息了许多,但出乎西蒙预料,他并没有推进任何质问,只是例行地重申了无解的加害人到底是谁之外,便匆忙告别了神秘事务司的办公室。

 

他们都没有向阿不思·邓布利多重提哈利·波特。

 

7.

这是西蒙·敏塔布一周第二次站在西西里。

 

这次是一个夜晚,岛屿的夜生活并不丰富,只有零星的街灯和因夜色模糊的大海,浪花像刮铲一样,在本就不平整的深海画布上撕出因暮光昏沉而凌乱的惨白线条。

 

站在他身旁的仍旧是首席傲罗,男人仍旧抽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沉静得仿佛不似一个格莱芬多。毕竟赫敏·韦斯莱擅长在演讲台上喋喋不休,荣恩·韦斯莱擅长打断他每一个安宁的早晨,但哈利·波特并不太爱说话,至少在他和傲罗有限的相处中,从来都未点缀太多对话。

 

他们在等待意大利傲罗的文书,上次他们因为各种权限和外交的问题被拦在警戒线外远远地看了一眼茅屋中黑魔法残留的痕迹,这次他们终于愿意提供事情的文字版,当面看完、当面归还——令人讨厌的办事方式。

 

“我以为这种事物轮不到首席傲罗来做。”缄默人说。的确,这种比起办事更似跑腿的公差多数会排予更加缺乏经验的傲罗,让他们初步接触繁琐的外交之余还能顺便在异国享受一场美丽日落,哈利·波特从头到脚都不似会褫夺属下此一福利的人。

 

“荣恩带着他们去霍格华兹巩固保护咒了。”傲罗回答的同时呼出那沾染着极重薄荷气息的烟雾。“剩下的都有巡逻任务,我们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细小的工作队伍。”

 

这是另外一个他能验证的传言,哈利·波特从不回访他的母校。无论是什么纪念日、甚至是见鬼的战争悼念日、案件、需要借用那图书馆里某本珍贵的藏书,大不列颠巫师界的救世主都从未回去过那个参与了他成长6年的地方。

以至于西蒙·敏塔布曾有那么一两秒幼稚地觉得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有关首席傲罗的任何记忆,单纯是因为对方从来不去看望他。

 

“而你显然觉得这里更值得你的时间。”敏塔布说。连日理万机的魔法部秘书长都知道在家养小精灵权益论坛的间歇到他办公室和阿不思·邓布利多打个招呼。但首席傲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而他的另外两个黄金伙伴显然也觉得没有什么。

 

这令缄默人只能得出一种结论,哈利·波特不曾返回霍格华兹,阿不思·邓布利多大抵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看着傲罗再次从胸前的内袋取出那酷似打火机的长方体,在打开盖子之后点亮火苗,长街的光源便一一归位。但一切都不如他香烟尽处的橙红来得明艳而碍眼,接下来的话语因为叼着烟而略微模糊,缄默人却一个字也未曾遗漏。

 

“我不着急,西蒙。”哈利说。“就像光总有办法找到回来的路,是因为黑暗是他们航行的方向。

 

这似诗般的话语,他一定又在哪里听过变体。

 

哦,对了。

 

——真正重要的东西都会自己找到回来的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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